时间: 2023-09-12 17:32:01 | 作者: 树脂扣具
1980年8月16日23时45分,天津站依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北京铁路公安局天津铁路公安处天津站派出所民警马幼航(是天津站派出所有名的“火眼金睛”,他能在穿梭往来的形形的旅客中,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口音神态以及贴身携带的行李等,洞察到可疑点,从而捕捉到嫌疑犯。从1974年到1983年十年间,马幼航在天津站内外总共查获嫌疑犯四百三十多人。1982年马幼航获得公安部二级英模称号,1984年马幼航成为北京铁路公安局天津铁路公安处副处长)刚刚结束在候车室的巡视,从人流攒动的候车室里走出来,然后一路巡视到车站广场西面的旗杆下的平台边时忽然注意到三个男青年躺在那里休息。他们其中一个黑脸、一个白脸、还有一个蜡黄脸,在旁边其他的候车人员中十分显眼。
看衣着像是出远门,但随身除了两个小包外再也没别的行李,这又不像是出远门。哪怕就是盲流人员,也不会这么“轻装简从”。
“黑脸”拿出一封介绍信递给马幼航,但“蜡黄脸”和“白脸”却支支吾吾说不出“出差”事由。介绍信上写着:“今有XX、XXX、XX、XXX四位同志到你处联系业务,望予以接待,此致敬礼。抬头和盖有的公章都是内蒙古某旗某单位。”
马幼航越发怀疑,然后指着介绍信再问:“介绍信上写着四个人,怎么少了一位啊?第四位哪里去了?”
马幼航“噢”了一声,又若无其事地检查了周围的几个等候进站的旅客的车票,确认他们都有各自不同的目的地,不可能和这三位是一伙的,于是便指着这三人:“哎,你们三个跟我来一下!”
三人一惊,显得极为紧张。马幼航一挥手:“想到哪里去了,你们不是走丢了一个人吗?我帮你们跟北京联系一下。”
“白脸”紧张的表情顿时松弛了下来:“警察同志,太感谢了,其实我们是跟着出来玩的,不太懂业务,在北京走丢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老业务员呢。”
马幼航笑了笑,示意他们跟着走。然后眼看着这三人从旗杆平台尽头的车站示意图铁牌后面拽出一只有拉锁的大提包,然后很配合地跟在自己身后往天津站派出所走去。
由于还有执勤任务,马幼航将三人带到派出所后交给正在所里值班的同事——32岁的路秀峰和23岁的路明,并粗略地介绍了一下情况后就又去执勤了。
天津站派出所的值班室前后对开着两个门,前门冲着街道,后门通往派出所的院子,值班室东面有一间临时关押嫌疑人的拘留室(有一扇配有撞锁的门和一扇安装有铁栅栏的窗),值班室西边有一间询问室。为避免三人串供,路秀峰让“白脸”和“蜡黄脸”先去西边的询问室等候,让“黑脸”留在值班室接受盘问,路明则在边上做笔录。
“黑脸”强装镇定,路秀峰问一句他答一句,让路秀峰一时半会也问不出破绽。而此时在询问室里,还有一个等候民警询问的嫌疑对象惊恐地看到“白脸”和“蜡黄脸”从大提包里取出四支54式手枪,各自别在自己的裤腰带两侧(事后回忆)。
此时,对询问室的情况一无所知的路秀峰结束了对“黑脸”的询问,将人关进东边的拘留室,又将“蜡黄脸”从问询室里叫到值班室,然后命令“蜡黄脸”将衣服口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掏出来接受检查。当“蜡黄脸”说“掏完了”后,路秀峰问:“你身上还有啥东西?”
“蜡黄脸”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白了,路秀峰也察觉出“蜡黄脸”心中有鬼,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亲自搜身。此时的“蜡黄脸”的面目突然变得狰狞起来,眼中射出凶光,一下子撩起上衣亮出了腰间插着的两把54式手枪。
路秀峰和路明的反应也不慢,看到“蜡黄脸”腰间亮出的手枪后就同时扑上前去,一左一右抓住“蜡黄脸”的两只胳膊用力往他后背扭,路明刚伸手缴下“蜡黄脸”腰间的两支手枪时,忽然抬头看了询问室方向一眼,顿时大惊失色地对着路秀峰大喊:“当心后面!”
听到路明的示警,路秀峰猛然扭头一看,赫然看到西屋询问室门上的玻璃后出现了“白脸”双手手持两支54式手枪对准路秀峰。路秀峰立即丢开“蜡黄脸”让路明处置,自己则猛一转身猫着腰冲向询问室。刚冲到门口就看到问询室的门被“白脸”踹开,然后抬起左手对准路秀峰就是一枪——“砰!”
子弹擦着路秀峰的背呼啸而过,将路秀峰的背脊划开一道血口子。此时“白脸”企图夺路而逃,但路秀峰及时扑了上来赤手空拳地将“白脸”往问询室里推。然后在问询室内,路秀峰和“白脸”发生激烈搏斗,眼看“白脸”打不过路秀峰,又对路秀峰接连开枪,路秀峰胸口连中两弹,顿时倒在血泊中……
与此同时,值班室内路明和“蜡黄脸”也在激烈搏斗,路明用刚夺过来的54式手枪对准“蜡黄脸”扣动扳机,结果枪一声不响,情急之下手枪根本就没有上膛。当路明推弹上膛的时候,“蜡黄脸”趁势反扑,一拳打在路明的脑袋上,打得路明脑袋“嗡嗡”的,路明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路明挣扎着从值班室的地上爬起来,举起上了膛的54式手枪准备向“蜡黄脸”射击,就在这时“白脸”从问询室里跑了出来朝路明开了一枪,子弹击中了路明的大腿,导致路明顿时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值班室的北墙根下,但依然忍痛向“白脸”开枪还击,但是因为伤痛使得射击动作变了形影响了准头,射了两枪都没击中“白脸”,子弹都从“白脸”身边擦过。
而“蜡黄脸”趁着路明和“白脸”互射的档口丢下“白脸”自己夺路而逃,路明又迅速调转枪口对着“蜡黄脸”的连开两枪,这回全部打中,一颗子弹射入“蜡黄脸”的右胸,另一颗子弹射入“蜡黄脸”的腰部,“蜡黄脸”顾不得疼痛依然咬牙往派出所正门外跑,但刚跑出门外没几步就一头栽倒在马路边上痛哭地哀嚎起来。
“白脸”此时又向路明开了两枪,但都被路明及时找掩护躲掉,待路明举枪扣动扳机准备还击时手枪因为子弹打光挂了机。趁此档口,“白脸”冲出派出所正门来到街上。
此时,在候班室里休息的民警刘伍兴和孙荣源从候班室穿过院子赶到值班室,看到倒在北墙墙根的路明试图站起来,但挣扎了几下都没成功站起来,就看到路明指着门外:“追!那个二茬头(指‘白脸’,二茬头是‘白脸’的发式)!”
这成了中弹倒地的路秀峰同志留下的最后的话语,由于失血过多,路秀峰同志最终没能等到抢救的那一刻,壮烈牺牲,留下妻子和三个年幼的孩子。
刘伍兴和孙荣源手持各自的“毛瑟”C96(80年代公安基层民警依然大量装备着这种老掉牙的手枪,此时毛瑟7.63毫米手供应已经断绝,因此改用51式7.62毫米手,直到1983年才逐步被64式手枪取代)追出派出所,此时已经杀红了眼的“白脸”正在街道上胡乱开枪伤人,几声枪响过后已经有数人受伤倒地,而之前还在天津站广场执勤的几名天津站派出所民警和天津市公安局河东分局天津站区治安派出所(当时位于二经路上,距离铁路公安天津站派出所约百米左右)的民警听闻枪声也都向“白脸”所在区域围拢过来。
“白脸”因为对天津站区的地形情况不熟,在跑出派出所没多远就从二经路拐进了建国道,又从那里逃到了一经路,离天津站广场反而更近了。在跑到东站邮局(该邮局在天津站改造的时候拆除)附近时迎面和一个穿便服的男子相遇,“白脸”在相隔4米开外举起手中的两把54式手枪对准对方的胸口,恶狠狠地喊:“干什么的?”
这名便衣并不是普通人,而是车站派出所民警孙长林,当时他正执行便衣稽查任务,也就是这一身便衣掩护了他,要是当时穿着警服,估计“白脸”早就向他开枪了。
此时孙长林假意绕道离开,其实就是想作个迂回抄“白脸”的后路,这时穿着警服的刘伍兴追了上来,抬起手中的“毛瑟”C96手枪朝“白脸”开了一枪,子弹打中并射穿了“白脸”的腹部,“白脸”身形不由得晃了晃,但回手就还击了两枪,一弹打中刘伍兴的右腿,另一弹打中刘伍兴的右臂,刘伍兴顿时失衡倒在地上。
正当他打算用左手捡起掉在地上的C96手枪继续朝“白脸”射击的时候,孙荣源和天津站治安派出所民警王锡祥从背后追了上来堵住了“白脸”的退路,当“白脸”准备转身朝孙荣源和王锡祥射击的时候,被孙荣源抬手射来的一颗子弹打中太阳穴,“白脸”顿时像一把榔头一样倒在一根路灯杆前的地上,抽抽了两下后就不动了。孙荣源上前踢了两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此时已经是8月17日凌晨0时45分。至此,天津站派出所持枪袭警行凶事件告一段落,三名犯罪分子中“白脸”被击毙,“蜡黄脸”被击伤生擒,“黑脸”被生擒。从三人身上和提包里总共缴获了十七支手枪,其中毛瑟C96“二把匣子”三支、“三把匣子”(99毫米短枪管的毛瑟手枪)四支、左一支、54式手枪六支、史密斯·韦森左一支、杂牌“撸子”手枪三支,另有大量子弹。
经审讯,“黑脸”真名叫白永胜,“蜡黄脸”真名叫王新国,“白脸”真名叫梁大东,系从内蒙古巴彦淖尔盟军分区临河县枪械库窃并外逃的犯罪团伙,他们在盗枪后计划乘车去东北,密谋干几起“惊天动地的大案”,没想到在天津站遇到了盘查。白永胜和王新国在接受审讯的时候均表示“那两个警察(指路秀峰和路明)不怕死!”
8月17日天亮后,一封感谢信被寄送到天津车站派出所,信中称赞路秀峰是一个“雷锋式的好民警”,然而民警们读着信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路秀峰同志已经再也回不来了(路秀峰在天津车站派出所工作的三年时间里,一共为群众办好事150多件,收到12封表扬信和感谢信)。
9月17日,公安部、铁道部在天津站召开联合大会,为天津站派出所和天津站区治安派出所的民警们面对持枪歹徒没有一个人后退,无畏无惧的事迹给予高度肯定。为北京铁路公安局天津铁路公安处天津车站公安派出所记集体一等功,并授予公安战线“模范集体”称号。路明、刘伍兴和马幼航被记个人一等功一次;孙荣源被记个人二等功一次。公安部装备、铁路等有关局分别奖励天津站派出所两辆长江750三轮挎斗摩托车,派出所全体民警每人一支64式手枪。
牺牲的民警路秀峰被追认革命烈士,追授公安部一级英模称号,骨灰被安葬在天津烈士陵园。路秀峰的儿子路世强在18岁那年穿上警服成为一名铁路警察,继续走父亲未走完的从警路。在从警三十年的岁月里,先后在天津铁路公安处治安队、南仓站派出所和乘警支队任职,荣立二等功1次、三等功3次,受嘉奖3次,并获得火车头奖章,如今,路世强任北京铁路公安局天津铁路公安处乘警支队刑警治安大队教导员。